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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甘北拆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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讲一个黑人画家,父亲早逝,八年级起就辍学了,去粮店扛麻袋,在铁路货场铲煤,在农场修补栅栏,在旅馆搬运行李,在工厂制作车闸……喜欢画画,却买不起颜料,只能用木炭条替代。前半生仅有的一盒颜料,是小学时参加征稿比赛获得的,他用那盒颜料画出一副生活场景,又往画面里添加了一点点红。他响应征兵投身战斗,卧倒在阴暗潮湿的战壕里,往往一整个月看不到太阳。飞机从头顶轰鸣,炮弹在耳边炸响,一天,当他爬出战壕,枪声响了,手臂一阵剧痛……咕咕不明就里,一个劲地追问:“妈妈,后来呢,你怎么不读了呀?”他显然不懂得什么是“中弹”,不懂得失去灵活的手臂,对于一个喜欢画画的人意味着什么。更不懂什么是“二战”,不懂这场人类史上巨大的浩劫,吞没了多少血泪和永别。少年人,跟灾难、伤痕、痛苦及一切不幸的词,都难以产生真正的共情。早两天刷短视频,看到了《凡卡》的插图,于是又找回去看了一遍原文:我在给你写信。祝您圣诞节好,求上帝保佑你万事如意。我没爹没娘,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。昨天我挨了一顿打。老板揪着我的头发,把我拉到院子里,拿师傅干活用的皮条狠狠地抽我,怪我摇他们摇篮里的小娃娃,一不小心睡着了。上个星期老板娘叫我收拾一条青鱼,我从尾巴上动手收拾,她就捞起那条青鱼,把鱼头直截到我脸上来。师傅们总是耍笑我,打发我到小酒店里去打酒,怂恿我偷老板的黄瓜,老板随手捞到什么就用什么打我。吃食是什么也没有。早晨吃面包,午饭喝稀粥,晚上又是面包,至于茶啦,白菜汤啦,只有老板和老板娘才大喝而特喝。他们叫我睡在过道里,他们的小娃娃一哭,我就根本不能睡觉,一股劲儿摇摇篮。亲爱的爷爷,发发上帝那样的慈悲,带着我离开这儿,回家去,回到村子里去吧,我再也熬不下去了……我给你叩头了,我会永远为你祷告上帝,带我离开这儿吧,不然我就要死了……一个九岁孩子,无父无母,去鞋匠那里做学徒。鞋匠打他,伙计们欺负他,白天吃不饱,晚上没觉睡,想逃回乡下,却连一双御寒的靴子都没有。“我给你叩头了,我会永远为你祷告上帝,带我离开这儿吧,不然我就要死了。”然而初学这篇文章时,我是读不懂这些的。只知道小凡卡可怜,但那“可怜”二字,便如同寒鸦之声飞驰而过,充之于耳,而又转瞬即逝。揪着头发、用皮鞭抽打、被青鱼甩到脸上……这其中的痛楚,又怎可指望一个小学三、四年级的孩子理解?在那个年纪,人间的一切瘢痕,都不过是镜花水月,触不可及。一身寒酸,兜里的钱只买得起一只番薯,坐在人来人往的街边,跟友人分吃一人一半。身边的朋友结婚了,离婚了,失业了,破产了,在深夜的醉酒里嚎啕大哭。尤其是做了母亲之后,总是不由自主地把一切孩子的遭遇,都代入到自己的孩子。那么小小的身体,去挨打、去挨饿、去做苦力,光是想一想,心尖都不免一阵阵颤抖。总要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彻夜痛哭,才能在自己的眼泪中,照见他人的悲伤。犹记得当年,老师在讲《项脊轩志》时,反复吟诵过这个句子。台下听讲的我们似懂非懂,隐约察觉别有深意,但那深意是什么,又很难说上来。直到双亲年迈,变得佝偻,变得谨慎,一团影儿似的,生怕打搅正在工作中的我们,唯唯诺诺地站在门外,低声问一句:“饿不饿,要不要先吃饭?”蓦然抬头,跟那苍白的发、沟壑的脸、发黄的眼相对,缱绻亲恩和岁月无情一齐扑上心头,才能懂得那句“儿寒乎,欲食乎?”好一句吾妻死之年所手植,寥寥十几个字,浓缩了数十年的光景。没有跨过数十年的人,就不会懂从树苗秧秧到亭亭如盖,寒来暑往间,要经历多少悲欢离合。外公亲自带我去种的,那么豆丁点的人,刚好跟树苗一样高。每隔几个月,外公都要把我叫到树旁比一比,长高了,又长高了。起初我和树一样高,后来树比我高,再后来树已成参天大树,我长成一米六的大姑娘。念高中,考大学,毕业了,找工作,失恋了,成家了,买房了,当妈了。我在数年间付出的努力,吃过的苦,取得的成绩,获得的赞誉,他通通看不到了。纸上得来终觉浅,此事躬行方知难。从“看到”到“做到”,往往就是半生的距离。从前看别人养花总是容易,自然而然地,好像天生的一样,到春天就一丛丛绽放了。如今自己亲手来养,才知道一株花卉一颗果,来得有多么不易。每天黄昏都必须浇水,把枯死的枝叶修剪整齐,留意叶子上的斑点,什么时候该施肥,什么时候该授粉。即便这样,枝叶也并不茂盛,总是半死不活的样子,今天神气一点,明天又耷拉下来了。开花更是不易。一株月季顶多就开三枝,短短一周就谢了,再发新枝已是来年。绣球倒是长得很好,蓝蓝紫紫的一团,然则不到一个月,花苞竟渐次变绿……每一朵月季,每一片绿叶,都是主人精心维护过的。乃至这世间的一花一草,一尘一土,都有它的前世和今生,有人在此间痛哭,有人在此间欢欣。滚滚红尘,擦肩过的每一个普通人,是电影里的路人甲,是书本里的短短一瞥,也是他人的子女、父母、夫妻,他人的心肝宝贝、人生至重。在战壕里被击中了手臂的黑人画家,也有人在翘首以盼等他回家。被老板和伙计苛待的小凡卡,也曾有过在乡下吹口琴的快乐童年。今日荐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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